第66章 第66章（二更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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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6章 第66章（二更）
◎“這銅錢，若是配上關影宗的咒術，能護人無虞呢。”◎
六十六
-
從龍主處離開時, 寧雁靈仍舊一頭霧水。
這一趟，似乎與她預計中的很不一樣。就好像原本準備了許多的說辭，也做好了要面對悲慘結果的準備。
可龍主卻像是絲毫不在意他們的死活, 也不在意父親的死活。
這與寧雁靈先前占星問道時看到的很不一樣。
她連父親留給她的東西都沒來得及拿出來，龍主便已經有了自己的決斷。
寧雁靈滿心的疑惑，只是還不等她想明白，剛從竹屋離開, 便遇見了那個兇神惡煞的龍族人。
彌星等在竹屋外，他身側還擺著一個木箱子，見寧雁靈出來，他擡手擋了擋她, “我領你去住的地方。”
寧雁靈忙不疊點頭，她小心翼翼地擡眼看向彌星，“這位大人叫什麽名字？您可知曉，龍主要我陪的人是個什麽樣的人？”
彌星眸光暗了暗, 他只是看了寧雁靈一眼, 而後便一言不發地提起了身側的箱子, 擡腳離開。
寧雁靈偷偷用餘光去瞥彌星, 見他不說話, 便也收了聲, 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。
走了幾步, 寧雁靈又問，“跟我一起來的那個小孩兒，和我的毛驢呢？”
彌星步子微頓，片刻後重新大步朝著前方走去。
就在寧雁靈以為他不會回答自己的時候, 忽然又聽到前方的人開口道, “到時候, 自然會有人把他們帶過來的。”
寧雁靈忙應了兩聲，跟了上去。
很快，他們就到了閣樓下。
寧雁靈仰起頭向上看，彌星回頭看向了寧雁靈，“我先上去，虞……虞姑娘心情不大好，你不要往心裏去。”
見面前的人竟是先開口寬慰了自己，寧雁靈有些受寵若驚，她急忙開口道，“我知曉的，我這人沒什麽優點，就是什麽都不往心裏去，不會與那位姑娘計較的。”
彌星沈著眸點了點頭，他先寧雁靈一步上了閣樓。
虞枝盤腿坐在床腳，對於現在的處境，虞枝說痛苦也不見得多麽痛苦，但是聽到外面的聲音時，她猛地將手邊的東西擲了出去，至於拿的是什麽，她也沒細看。
彌星推門進來，迎面便是飛來的茶蓋。
他沒躲沒閃，任由茶蓋撞在了他的額頭上，而後掉在了地上，發出一聲清脆的響。
虞枝原先以為是謝折。
等她看清來人是彌星時，已經收不住手上的力了，她眸光閃了閃，看向彌星時，眼底的歉疚一閃而過。
彌星將手中的木箱子放在了地上，他聲音微低，“這些是彌夜從外面尋摸來的，打發時間的小玩意兒。”
虞枝側過身，沒有搭理彌星。
彌星垂著頭，英朗的臉上竟是能看出一絲歉意，“我錯估了阿折，反倒累得姑娘如今這般處境。”
虞枝嗤了一聲。“謝折是傻的嗎？”
彌星一楞，擡眼看向面前的人。
虞枝已經站了起來，她走動時，那銀鏈會隨著她的動作發出悅耳的聲響。
可那清脆的聲音落在彌星耳朵裏，卻是怎麽聽，怎麽覺得刺耳。
“我們三個人心知肚明，那日我說的話不過是替你遮掩，謝折難道不清楚？”虞枝嗤了一聲，她在桌邊坐下，擡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，“他比誰都清楚，他如今這樣關著我，不過是因為他自己想這樣做罷了。”
彌星眸光微顫，他看著面前的人，突然發現，這位看著一眼就能看透的姑娘，他好似也看不太透。
“彌星，你日後無須像這些天一樣，時不時跑來見我。”虞枝看向彌星，聲音平淡，“我那日將事情頂下來，不過是不想謝折更瘋罷了，我與你本就沒什麽糾葛交情，整日見到，反倒徒增困擾。”
“虞姑娘……”彌星動了動唇，他垂下眼，“那日的事情因我而起，我自是要負上一些責任的。”
只是虞枝又嗤了一聲，她看向彌星的眸子裏帶來一絲好奇，“謝折小時候是與你一同長大的？”
彌星不明白虞枝為何突然這樣問，只是他仍舊點了點頭，“少主與我一同長大，大家同吃同住，若親兄弟一般。”
“那倒是也想得通了，一起長大的兩個人，都一樣，仿若聽不懂旁人說話。”虞枝收回了落在彌星身上的視線，“你送來的東西我收下了，你走吧。”
彌星垂著頭站了好一會兒，才擡腳出了屋子。
站在閣樓下方的寧雁靈一直擡頭往上看著，只見那個兇神惡煞的大人竟是有些垂頭喪氣地從屋子裏走了出來。
那位大人擡手關門時，竟是顯得有幾分小心翼翼，好似生怕驚擾到裏頭的人一般。
寧雁靈不自覺吞了一口口水，她的視線死死黏在從閣樓上走下來的人身上。
只見那人停在了她的面前，“你上去陪著虞姑娘吧，白日裏，你就在閣樓中陪著虞姑娘，夜裏，會有人領你去你住的地方。”
寧雁靈忙不疊點了點頭，她看著像是還想要問些什麽，可是男人已經轉身離開了，像是受到了什麽刺激。
寧雁靈又站了一會兒，才深吸一口氣，做足了心理準備，擡腳上了閣樓。
“不是說了嗎？別來煩我。”
寧雁靈剛剛將門推開一條縫，便聽到裏面傳來了一聲略顯得有些不耐的聲音。
“那個……”寧雁靈囁嚅著開口。
只是還不等她說些什麽緩和氣氛，屋子裏便又想起了清脆的聲音，像是什麽銅器撞在一起時發出的聲音。
“是你啊。”虞枝站在了門邊，她看向寧雁靈，輕輕吐出一口氣，而後有些疲倦地閉了閉眼，“那個瘋子，竟是當真將你關到這兒來了。”
寧雁靈聽得有些茫然，她擡頭看向面前的人，“我……”
只是當她看清面前的人時，原本要說的話被她盡數拋去腦後，“虞姑娘，我們從前是不是見過？”
“你喚我阿枝吧。”虞枝笑了笑，她側過身，示意寧雁靈進屋再說。
寧雁靈抱著自己的包袱，進了屋子。
她的視線一直落在虞枝臉上，連眨眼的動作都放緩了很多，好似要從虞枝的臉上看出個什麽子醜寅卯來。
“晚些時候，謝折來的時候我與他說說，將你送出去好了。”虞枝在桌邊坐下，她伸手托著下巴，“我現在被他鎖在這兒……”說著，虞枝晃了晃腳。
寧雁靈這才發現，虞枝的腳上，竟是綁著一條銀鏈，那銀鏈很長，能夠叫虞枝在閣樓中自由活動，可是再多走一步都是不行的。
“哪兒都去不了，沒有讓你陪我一起坐牢的道理。”
寧雁靈擡眸看向虞枝，她連連擺手，“我是自願的。”
她在虞枝對面坐了下來，不知為何，對著面前的人時，她竟是很輕易地就將一些事說出口了。
“現在能在這兒躲著，倒也算是親近，外面真是亂透了。”
“亂透了？”虞枝有些疑惑，“是魔修之亂嗎？”
寧雁靈搖了搖頭，“魔修之亂如今只是傳言得兇，可倒也沒有當真影響到我。只是我的處境有些尷尬，那些老頭子……”寧雁靈頓了頓，整個腦袋埋在了臂彎中，“他們擔心龍主秋後算賬，便推我出來當炮灰。”
“不光這樣，他們不知從哪兒尋來了我爹流落在外的孩子，想著靠那孩子拿捏住關影宗呢。”寧雁靈擡起頭，她滿臉痛苦地伸手按住了腦袋，“虞姑娘，你就讓我留在這兒陪著你吧。”
虞枝眨了眨眼，她盯著寧雁靈，聲音中有一絲詫異，“弟弟？你哪兒來的弟弟？”
寧雁靈無奈一攤手，“你也覺得莫名吧，我爹都死了近十年了，也不知那群老頭子究竟在想些什麽，竟是找出個十歲的小孩，偏偏那小孩兒一看就是我爹在外留下的血脈……”
虞枝的身子微微前傾，她眉頭微皺，看著寧雁靈，“那可怎麽辦呢？若是這孩子想要你們關影宗的人重新……”
寧雁靈忽得擡起身子，她盯著虞枝，“虞姑娘，我從前當真不認得你嗎？”
虞枝抿了抿唇，沒說話。
寧雁靈盯著虞枝，忽然站起身，湊得極近，睫毛險些撞到虞枝的睫毛上去。“虞姑娘，我們從前一定認識，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？”
虞枝盯著寧雁靈，她是信任寧雁靈的，可是有些話，卻是再信任的人都不能說。
虞枝垂下眼，避開了寧雁靈的視線，“我從前都在離月宗上，鮮少離開宗門，自然不會與寧姑娘相識，關影宗的事，是聽師兄師姐們閑話家常，才知曉一二的。”
寧雁靈有些疑惑地坐了回去，好在她的思緒轉得很快，不過一盞茶的工夫，方才的那點子疑惑便是煙消雲散了。
她環顧屋子四周，這屋子裏的東西不少，也有很多用來打發時間的小玩意兒，或是典籍。
虞枝見寧雁靈進屋後一直抱著她懷裏的那個包袱，開口問她，“你包裹裏裝了什麽很重要的東西嗎？放下來吧，這兒不會有人突然出現的。”
寧雁靈這才發現自己還十分緊繃地環著自己懷裏的包袱。
她松了松有些僵硬的手臂，將包袱放了下來，“裏面的東西原本很重要。”
“原本？”
“是。”寧雁靈點了點頭，她壓低了聲音，“關影宗與龍族之間，有著難解的仇怨。”
“這些是我父親在臨死前留下的，他告知我，這些許是能保住我，保住關影宗中，並不知曉那件事的人的性命。”
虞枝盯著寧雁靈手中握著的一截樹枝，有些詫異，“這樹枝有什麽特殊的嗎？”
寧雁靈搖了搖頭，“這枯枝是我從路邊隨意掐的，重要的不是這枯枝，而是我父親留給我的，要我轉達給謝折的一句話。”
“什麽？”
“枯枝難活。”寧雁靈道，“父親用盡所有的修為，窺見天道一角，他說，將這句話告知謝折，謝折自會為了某個人放過……”
寧雁靈的聲音猛地一頓，她擡眼看向虞枝。
忽然想起方才進屋時，虞枝同她說的話——你喚我阿枝就好。
“虞姑娘，你是叫……虞枝嗎？樹枝的枝？”
虞枝的面色也有些許覆雜，她看著寧雁靈手掌中握著的那截枯枝，輕輕點了點頭。“枯枝難活是什麽意思？”
寧雁靈咽了一口口水，她也不知自己說了些什麽，好像有什麽操縱著她的雙唇上上下下一般。
“父親說，這世上有一人，可以換我關影宗上下百十來口人的命。”寧雁靈的聲音微微有些僵硬，“他讓我告訴龍主，若是想從天道手中救活枯枝，那他需要關影宗的幫助。”
虞枝許久沒有開口說話。
寧雁靈也沒有，兩個人盯著那截枯枝，陷入了詭譎的沈默。
也不知過了多久，虞枝突然擡眼看向寧雁靈，“我知道，關影宗擅長叩靈問卦，雁靈，我想請你替我占上一卦。”
“好，我替你占上一卦。”寧雁靈想都沒想便應了下來，等她從隨身的小包裏取出關影宗叩靈問卦的銅盤與銅錢時，才反應過來，她擡眼看虞枝，低聲道，“只是我蔔算的能力不抵父親的十之一二，算出來的東西，許是會有偏差。”
虞枝搖了搖頭，“無妨的。”
寧雁靈聞言深吸了一口氣，將銅盤放在了桌上，只見她雙手合十，籠著幾枚銅錢。
虞枝盯著寧雁靈。
只覺隨著寧雁靈的動作，周邊的事物一點一點地抽離。
她們好似從屋子中離開了，仿佛被一股力量拉扯著，投入了一片荒蕪之境中。
在那荒蕪之境中，虞枝只能看見寧雁靈的雙唇上下動著，並不能聽清她在說些什麽。
也不知過了多久，原本閉著眼的寧雁靈突然睜開眼，她看向虞枝，聲音好似從十分遙遠的地方傳來。
“阿枝，我要取你一滴指尖血。”
虞枝聞言伸出手去。
食指指腹一下刺痛，一滴圓潤的鮮紅血珠落進了銅盤中央。
四周的荒蕪之感越來越濃了。
虞枝下意識擡手撫在了胸口的位置，她覺得自己有些喘不上氣來，好似有什麽人按住了她的命門，讓她再一次感受到，那瀕死的痛苦。
“虞姑娘……虞姑娘？！”
寧雁靈顯得有幾分焦急的聲音，讓虞枝從瀕死的痛苦中抽離，她回過神來，發現四周的荒蕪凈散，已經變回了原先房間的樣子。
見虞枝的眼珠子輕輕動了動，寧雁靈松了一口氣，她拍著胸口，像是終於緩了過來，“嚇死我了，我以為你出事了呢。”
虞枝搖了搖頭，她緩緩吐出一口氣，“我沒什麽事，你占到什麽了嗎？”
寧雁靈這才垂眸看向面前的銅盤，只是看著看著，寧雁靈的眉心皺得更緊了，開口時，聲音似乎也有些發顫，“虞姑娘，你怎麽看著……已經是一個死人了呢？”
這話聽得駭人。
若是叫其他人聽到，定是坐都坐不住了。
只是虞枝倒也不算太過驚訝，怎麽說她的確是死過一次的人了，寧雁靈能從銅盤上看出自己是個死人，也能說明關影宗的叩靈問卦之術，的確有些本事。
寧雁靈眉心緊皺，她盯著面前的銅盤，口中碎念有詞。
“不不不，也不能說是一個死人，從銅盤上看，阿枝，你死氣叢生，卻又有一線生機。”
“只是讓我覺得有些奇怪的是，你好像被一分為好幾份，有些已死，有些尚生。”
虞枝托著下巴，她垂眼看著寧雁靈的動作，寧雁靈手中把玩著幾枚銅錢，虞枝的視線便落在那銅錢上。
“真是好奇怪的命格。”寧雁靈那邊仍舊將註意力全部放在銅盤之上。
“等等……”虞枝突然開口，她看著寧雁靈，“我能看一看你手中的銅錢嗎？”
寧雁靈一楞，她將手中銅錢遞了過去，“你說這個？”
虞枝點了點頭，她從寧雁靈手中接過了那銅錢，銅錢上方的紋路覆雜，隱隱透著銹綠色，虞枝的指腹從寧雁靈手中的銅錢上方輕輕撫過，銅錢的紋路微微凸起，抵在虞枝的指腹之中。
她突然想起了一件被她遺忘許久的事。
上一回，她的銅錢不見了。
“這銅錢……”
寧雁靈微微挑眉，“你見過這銅錢嗎？這是我們關影宗的聖物，從前有許多，只是後來丟失了不少。”
“這銅錢，若是配上關影宗的咒術，能護人無虞呢，哪怕銅錢不在你身邊，只要那銅錢還在，都會替你擋上一截——”
虞枝腦子裏，似有什麽在轟鳴。
她閉了閉眼，而後又睜開，只聽聲音變得遙遠，“雁靈，我突然想起了一些事，我想要一個人待一會兒。”
“那我先出去。”寧雁靈站起身，將銅盤抱了起來。
出門時，寧雁靈又回頭看了一眼虞枝，坐在桌邊的人並沒有察覺到有人在看她，反倒是一張臉微微有些白，看著像是失了魂。
寧雁靈有些擔憂地從閣樓離開了。
聽到門關上的聲音，虞枝才低低開口，“上一回，我的銅錢是碎了嗎？”她在問系統。
可是腦子裏，那個略顯得有些聒噪的聲音並沒有響起。
先前，虞枝的銅錢和一些首飾一起不見了，她本以為是因為慌張所以遺落在了樹林裏。
可是現在想來，為什麽不能是被人拿走了呢？
那時，祝知禮握著她的手，傷了自己的一雙眼。
虞枝因為這件事，又驚又懼，根本沒有去註意，究竟是她自己弄丟了銅錢，還是那銅錢，根本就是被人拿走了！
倘若銅錢當真遺失，那麽射向自己，取了自己性命的那一箭，該被那遺失在山野間的銅錢擋下才是。
可那箭分明是直取了自己的性命！
倘若，銅錢是被人帶走毀了，那麽取了自己性命的那一支從羽弓中飛出的箭，究竟謝折想要殺死自己而射出的箭，還是先前在幻境中，未能取走虞枝性命的，那一支箭呢。
……
從閣樓離開後，寧雁靈越想越有些不安。
尤其是最後虞枝的神情反應，看著像是受到了什麽刺激一般。
胡思亂想下，寧雁靈心中的不安更濃郁了，她索性心下一橫，回了先前見到龍主的竹屋。
竹屋外，那個兇神惡煞的龍族靠墻站著。
寧雁靈走到他面前，小心翼翼地開口，“我方才……給虞姑娘蔔了一卦，不知為何，虞姑娘看起來有些失魂落魄的，我有些……”
寧雁靈的話尚未說完，竹屋的門便被人從裏推開，是戴著面具的龍主。
那人的眸光冷冷從寧雁靈身上掃過。
寧雁靈打了個寒戰，下意識低下頭，沒有再繼續說下去。
等到那逼人的視線消失，寧雁靈才緩緩擡頭，她只想給自己兩拳，好好地，替人蔔什麽卦，現在好了，算出了那樣的命格，讓虞姑娘受了刺激。
若是虞姑娘當真因為她蔔算的卦出什麽問題，那自己定是會被龍主剁成碎塊的！
寧雁靈滿臉懊惱，而站在她身側的那個兇神惡煞的龍族人則是緩緩開口道，“龍主去看虞姑娘了，你先回自己的屋子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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◎“這銅錢，若是配上關影宗的咒術，能護人無虞呢。”◎
六十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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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龍主處離開時, 寧雁靈仍舊一頭霧水。
這一趟，似乎與她預計中的很不一樣。就好像原本準備了許多的說辭，也做好了要面對悲慘結果的準備。
可龍主卻像是絲毫不在意他們的死活, 也不在意父親的死活。
這與寧雁靈先前占星問道時看到的很不一樣。
她連父親留給她的東西都沒來得及拿出來，龍主便已經有了自己的決斷。
寧雁靈滿心的疑惑，只是還不等她想明白，剛從竹屋離開, 便遇見了那個兇神惡煞的龍族人。
彌星等在竹屋外，他身側還擺著一個木箱子，見寧雁靈出來，他擡手擋了擋她, “我領你去住的地方。”
寧雁靈忙不疊點頭，她小心翼翼地擡眼看向彌星，“這位大人叫什麽名字？您可知曉，龍主要我陪的人是個什麽樣的人？”
彌星眸光暗了暗, 他只是看了寧雁靈一眼, 而後便一言不發地提起了身側的箱子, 擡腳離開。
寧雁靈偷偷用餘光去瞥彌星, 見他不說話, 便也收了聲, 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。
走了幾步, 寧雁靈又問，“跟我一起來的那個小孩兒，和我的毛驢呢？”
彌星步子微頓，片刻後重新大步朝著前方走去。
就在寧雁靈以為他不會回答自己的時候, 忽然又聽到前方的人開口道, “到時候, 自然會有人把他們帶過來的。”
寧雁靈忙應了兩聲，跟了上去。
很快，他們就到了閣樓下。
寧雁靈仰起頭向上看，彌星回頭看向了寧雁靈，“我先上去，虞……虞姑娘心情不大好，你不要往心裏去。”
見面前的人竟是先開口寬慰了自己，寧雁靈有些受寵若驚，她急忙開口道，“我知曉的，我這人沒什麽優點，就是什麽都不往心裏去，不會與那位姑娘計較的。”
彌星沈著眸點了點頭，他先寧雁靈一步上了閣樓。
虞枝盤腿坐在床腳，對於現在的處境，虞枝說痛苦也不見得多麽痛苦，但是聽到外面的聲音時，她猛地將手邊的東西擲了出去，至於拿的是什麽，她也沒細看。
彌星推門進來，迎面便是飛來的茶蓋。
他沒躲沒閃，任由茶蓋撞在了他的額頭上，而後掉在了地上，發出一聲清脆的響。
虞枝原先以為是謝折。
等她看清來人是彌星時，已經收不住手上的力了，她眸光閃了閃，看向彌星時，眼底的歉疚一閃而過。
彌星將手中的木箱子放在了地上，他聲音微低，“這些是彌夜從外面尋摸來的，打發時間的小玩意兒。”
虞枝側過身，沒有搭理彌星。
彌星垂著頭，英朗的臉上竟是能看出一絲歉意，“我錯估了阿折，反倒累得姑娘如今這般處境。”
虞枝嗤了一聲。“謝折是傻的嗎？”
彌星一楞，擡眼看向面前的人。
虞枝已經站了起來，她走動時，那銀鏈會隨著她的動作發出悅耳的聲響。
可那清脆的聲音落在彌星耳朵裏，卻是怎麽聽，怎麽覺得刺耳。
“我們三個人心知肚明，那日我說的話不過是替你遮掩，謝折難道不清楚？”虞枝嗤了一聲，她在桌邊坐下，擡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，“他比誰都清楚，他如今這樣關著我，不過是因為他自己想這樣做罷了。”
彌星眸光微顫，他看著面前的人，突然發現，這位看著一眼就能看透的姑娘，他好似也看不太透。
“彌星，你日後無須像這些天一樣，時不時跑來見我。”虞枝看向彌星，聲音平淡，“我那日將事情頂下來，不過是不想謝折更瘋罷了，我與你本就沒什麽糾葛交情，整日見到，反倒徒增困擾。”
“虞姑娘……”彌星動了動唇，他垂下眼，“那日的事情因我而起，我自是要負上一些責任的。”
只是虞枝又嗤了一聲，她看向彌星的眸子裏帶來一絲好奇，“謝折小時候是與你一同長大的？”
彌星不明白虞枝為何突然這樣問，只是他仍舊點了點頭，“少主與我一同長大，大家同吃同住，若親兄弟一般。”
“那倒是也想得通了，一起長大的兩個人，都一樣，仿若聽不懂旁人說話。”虞枝收回了落在彌星身上的視線，“你送來的東西我收下了，你走吧。”
彌星垂著頭站了好一會兒，才擡腳出了屋子。
站在閣樓下方的寧雁靈一直擡頭往上看著，只見那個兇神惡煞的大人竟是有些垂頭喪氣地從屋子裏走了出來。
那位大人擡手關門時，竟是顯得有幾分小心翼翼，好似生怕驚擾到裏頭的人一般。
寧雁靈不自覺吞了一口口水，她的視線死死黏在從閣樓上走下來的人身上。
只見那人停在了她的面前，“你上去陪著虞姑娘吧，白日裏，你就在閣樓中陪著虞姑娘，夜裏，會有人領你去你住的地方。”
寧雁靈忙不疊點了點頭，她看著像是還想要問些什麽，可是男人已經轉身離開了，像是受到了什麽刺激。
寧雁靈又站了一會兒，才深吸一口氣，做足了心理準備，擡腳上了閣樓。
“不是說了嗎？別來煩我。”
寧雁靈剛剛將門推開一條縫，便聽到裏面傳來了一聲略顯得有些不耐的聲音。
“那個……”寧雁靈囁嚅著開口。
只是還不等她說些什麽緩和氣氛，屋子裏便又想起了清脆的聲音，像是什麽銅器撞在一起時發出的聲音。
“是你啊。”虞枝站在了門邊，她看向寧雁靈，輕輕吐出一口氣，而後有些疲倦地閉了閉眼，“那個瘋子，竟是當真將你關到這兒來了。”
寧雁靈聽得有些茫然，她擡頭看向面前的人，“我……”
只是當她看清面前的人時，原本要說的話被她盡數拋去腦後，“虞姑娘，我們從前是不是見過？”
“你喚我阿枝吧。”虞枝笑了笑，她側過身，示意寧雁靈進屋再說。
寧雁靈抱著自己的包袱，進了屋子。
她的視線一直落在虞枝臉上，連眨眼的動作都放緩了很多，好似要從虞枝的臉上看出個什麽子醜寅卯來。
“晚些時候，謝折來的時候我與他說說，將你送出去好了。”虞枝在桌邊坐下，她伸手托著下巴，“我現在被他鎖在這兒……”說著，虞枝晃了晃腳。
寧雁靈這才發現，虞枝的腳上，竟是綁著一條銀鏈，那銀鏈很長，能夠叫虞枝在閣樓中自由活動，可是再多走一步都是不行的。
“哪兒都去不了，沒有讓你陪我一起坐牢的道理。”
寧雁靈擡眸看向虞枝，她連連擺手，“我是自願的。”
她在虞枝對面坐了下來，不知為何，對著面前的人時，她竟是很輕易地就將一些事說出口了。
“現在能在這兒躲著，倒也算是親近，外面真是亂透了。”
“亂透了？”虞枝有些疑惑，“是魔修之亂嗎？”
寧雁靈搖了搖頭，“魔修之亂如今只是傳言得兇，可倒也沒有當真影響到我。只是我的處境有些尷尬，那些老頭子……”寧雁靈頓了頓，整個腦袋埋在了臂彎中，“他們擔心龍主秋後算賬，便推我出來當炮灰。”
“不光這樣，他們不知從哪兒尋來了我爹流落在外的孩子，想著靠那孩子拿捏住關影宗呢。”寧雁靈擡起頭，她滿臉痛苦地伸手按住了腦袋，“虞姑娘，你就讓我留在這兒陪著你吧。”
虞枝眨了眨眼，她盯著寧雁靈，聲音中有一絲詫異，“弟弟？你哪兒來的弟弟？”
寧雁靈無奈一攤手，“你也覺得莫名吧，我爹都死了近十年了，也不知那群老頭子究竟在想些什麽，竟是找出個十歲的小孩，偏偏那小孩兒一看就是我爹在外留下的血脈……”
虞枝的身子微微前傾，她眉頭微皺，看著寧雁靈，“那可怎麽辦呢？若是這孩子想要你們關影宗的人重新……”
寧雁靈忽得擡起身子，她盯著虞枝，“虞姑娘，我從前當真不認得你嗎？”
虞枝抿了抿唇，沒說話。
寧雁靈盯著虞枝，忽然站起身，湊得極近，睫毛險些撞到虞枝的睫毛上去。“虞姑娘，我們從前一定認識，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？”
虞枝盯著寧雁靈，她是信任寧雁靈的，可是有些話，卻是再信任的人都不能說。
虞枝垂下眼，避開了寧雁靈的視線，“我從前都在離月宗上，鮮少離開宗門，自然不會與寧姑娘相識，關影宗的事，是聽師兄師姐們閑話家常，才知曉一二的。”
寧雁靈有些疑惑地坐了回去，好在她的思緒轉得很快，不過一盞茶的工夫，方才的那點子疑惑便是煙消雲散了。
她環顧屋子四周，這屋子裏的東西不少，也有很多用來打發時間的小玩意兒，或是典籍。
虞枝見寧雁靈進屋後一直抱著她懷裏的那個包袱，開口問她，“你包裹裏裝了什麽很重要的東西嗎？放下來吧，這兒不會有人突然出現的。”
寧雁靈這才發現自己還十分緊繃地環著自己懷裏的包袱。
她松了松有些僵硬的手臂，將包袱放了下來，“裏面的東西原本很重要。”
“原本？”
“是。”寧雁靈點了點頭，她壓低了聲音，“關影宗與龍族之間，有著難解的仇怨。”
“這些是我父親在臨死前留下的，他告知我，這些許是能保住我，保住關影宗中，並不知曉那件事的人的性命。”
虞枝盯著寧雁靈手中握著的一截樹枝，有些詫異，“這樹枝有什麽特殊的嗎？”
寧雁靈搖了搖頭，“這枯枝是我從路邊隨意掐的，重要的不是這枯枝，而是我父親留給我的，要我轉達給謝折的一句話。”
“什麽？”
“枯枝難活。”寧雁靈道，“父親用盡所有的修為，窺見天道一角，他說，將這句話告知謝折，謝折自會為了某個人放過……”
寧雁靈的聲音猛地一頓，她擡眼看向虞枝。
忽然想起方才進屋時，虞枝同她說的話——你喚我阿枝就好。
“虞姑娘，你是叫……虞枝嗎？樹枝的枝？”
虞枝的面色也有些許覆雜，她看著寧雁靈手掌中握著的那截枯枝，輕輕點了點頭。“枯枝難活是什麽意思？”
寧雁靈咽了一口口水，她也不知自己說了些什麽，好像有什麽操縱著她的雙唇上上下下一般。
“父親說，這世上有一人，可以換我關影宗上下百十來口人的命。”寧雁靈的聲音微微有些僵硬，“他讓我告訴龍主，若是想從天道手中救活枯枝，那他需要關影宗的幫助。”
虞枝許久沒有開口說話。
寧雁靈也沒有，兩個人盯著那截枯枝，陷入了詭譎的沈默。
也不知過了多久，虞枝突然擡眼看向寧雁靈，“我知道，關影宗擅長叩靈問卦，雁靈，我想請你替我占上一卦。”
“好，我替你占上一卦。”寧雁靈想都沒想便應了下來，等她從隨身的小包裏取出關影宗叩靈問卦的銅盤與銅錢時，才反應過來，她擡眼看虞枝，低聲道，“只是我蔔算的能力不抵父親的十之一二，算出來的東西，許是會有偏差。”
虞枝搖了搖頭，“無妨的。”
寧雁靈聞言深吸了一口氣，將銅盤放在了桌上，只見她雙手合十，籠著幾枚銅錢。
虞枝盯著寧雁靈。
只覺隨著寧雁靈的動作，周邊的事物一點一點地抽離。
她們好似從屋子中離開了，仿佛被一股力量拉扯著，投入了一片荒蕪之境中。
在那荒蕪之境中，虞枝只能看見寧雁靈的雙唇上下動著，並不能聽清她在說些什麽。
也不知過了多久，原本閉著眼的寧雁靈突然睜開眼，她看向虞枝，聲音好似從十分遙遠的地方傳來。
“阿枝，我要取你一滴指尖血。”
虞枝聞言伸出手去。
食指指腹一下刺痛，一滴圓潤的鮮紅血珠落進了銅盤中央。
四周的荒蕪之感越來越濃了。
虞枝下意識擡手撫在了胸口的位置，她覺得自己有些喘不上氣來，好似有什麽人按住了她的命門，讓她再一次感受到，那瀕死的痛苦。
“虞姑娘……虞姑娘？！”
寧雁靈顯得有幾分焦急的聲音，讓虞枝從瀕死的痛苦中抽離，她回過神來，發現四周的荒蕪凈散，已經變回了原先房間的樣子。
見虞枝的眼珠子輕輕動了動，寧雁靈松了一口氣，她拍著胸口，像是終於緩了過來，“嚇死我了，我以為你出事了呢。”
虞枝搖了搖頭，她緩緩吐出一口氣，“我沒什麽事，你占到什麽了嗎？”
寧雁靈這才垂眸看向面前的銅盤，只是看著看著，寧雁靈的眉心皺得更緊了，開口時，聲音似乎也有些發顫，“虞姑娘，你怎麽看著……已經是一個死人了呢？”
這話聽得駭人。
若是叫其他人聽到，定是坐都坐不住了。
只是虞枝倒也不算太過驚訝，怎麽說她的確是死過一次的人了，寧雁靈能從銅盤上看出自己是個死人，也能說明關影宗的叩靈問卦之術，的確有些本事。
寧雁靈眉心緊皺，她盯著面前的銅盤，口中碎念有詞。
“不不不，也不能說是一個死人，從銅盤上看，阿枝，你死氣叢生，卻又有一線生機。”
“只是讓我覺得有些奇怪的是，你好像被一分為好幾份，有些已死，有些尚生。”
虞枝托著下巴，她垂眼看著寧雁靈的動作，寧雁靈手中把玩著幾枚銅錢，虞枝的視線便落在那銅錢上。
“真是好奇怪的命格。”寧雁靈那邊仍舊將註意力全部放在銅盤之上。
“等等……”虞枝突然開口，她看著寧雁靈，“我能看一看你手中的銅錢嗎？”
寧雁靈一楞，她將手中銅錢遞了過去，“你說這個？”
虞枝點了點頭，她從寧雁靈手中接過了那銅錢，銅錢上方的紋路覆雜，隱隱透著銹綠色，虞枝的指腹從寧雁靈手中的銅錢上方輕輕撫過，銅錢的紋路微微凸起，抵在虞枝的指腹之中。
她突然想起了一件被她遺忘許久的事。
上一回，她的銅錢不見了。
“這銅錢……”
寧雁靈微微挑眉，“你見過這銅錢嗎？這是我們關影宗的聖物，從前有許多，只是後來丟失了不少。”
“這銅錢，若是配上關影宗的咒術，能護人無虞呢，哪怕銅錢不在你身邊，只要那銅錢還在，都會替你擋上一截——”
虞枝腦子裏，似有什麽在轟鳴。
她閉了閉眼，而後又睜開，只聽聲音變得遙遠，“雁靈，我突然想起了一些事，我想要一個人待一會兒。”
“那我先出去。”寧雁靈站起身，將銅盤抱了起來。
出門時，寧雁靈又回頭看了一眼虞枝，坐在桌邊的人並沒有察覺到有人在看她，反倒是一張臉微微有些白，看著像是失了魂。
寧雁靈有些擔憂地從閣樓離開了。
聽到門關上的聲音，虞枝才低低開口，“上一回，我的銅錢是碎了嗎？”她在問系統。
可是腦子裏，那個略顯得有些聒噪的聲音並沒有響起。
先前，虞枝的銅錢和一些首飾一起不見了，她本以為是因為慌張所以遺落在了樹林裏。
可是現在想來，為什麽不能是被人拿走了呢？
那時，祝知禮握著她的手，傷了自己的一雙眼。
虞枝因為這件事，又驚又懼，根本沒有去註意，究竟是她自己弄丟了銅錢，還是那銅錢，根本就是被人拿走了！
倘若銅錢當真遺失，那麽射向自己，取了自己性命的那一箭，該被那遺失在山野間的銅錢擋下才是。
可那箭分明是直取了自己的性命！
倘若，銅錢是被人帶走毀了，那麽取了自己性命的那一支從羽弓中飛出的箭，究竟謝折想要殺死自己而射出的箭，還是先前在幻境中，未能取走虞枝性命的，那一支箭呢。
……
從閣樓離開後，寧雁靈越想越有些不安。
尤其是最後虞枝的神情反應，看著像是受到了什麽刺激一般。
胡思亂想下，寧雁靈心中的不安更濃郁了，她索性心下一橫，回了先前見到龍主的竹屋。
竹屋外，那個兇神惡煞的龍族靠墻站著。
寧雁靈走到他面前，小心翼翼地開口，“我方才……給虞姑娘蔔了一卦，不知為何，虞姑娘看起來有些失魂落魄的，我有些……”
寧雁靈的話尚未說完，竹屋的門便被人從裏推開，是戴著面具的龍主。
那人的眸光冷冷從寧雁靈身上掃過。
寧雁靈打了個寒戰，下意識低下頭，沒有再繼續說下去。
等到那逼人的視線消失，寧雁靈才緩緩擡頭，她只想給自己兩拳，好好地，替人蔔什麽卦，現在好了，算出了那樣的命格，讓虞姑娘受了刺激。
若是虞姑娘當真因為她蔔算的卦出什麽問題，那自己定是會被龍主剁成碎塊的！
寧雁靈滿臉懊惱，而站在她身側的那個兇神惡煞的龍族人則是緩緩開口道，“龍主去看虞姑娘了，你先回自己的屋子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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